车已经开出环城路史向大学城,旁边的醉鬼似乎已经陷入深沉睡眠,他只得尝试轻声唤醒她。

    可是作用微乎其微,苏舫翟只好上手,他把许炎炎往自己这边拉了拉,接着拍了拍她的胳膊,又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,见她终于睁开了一条缝:“到了,下车吧。”

    许炎炎彻底放松身体后,酒劲彻底涌了上来,眼前的人也出现了多重的叠影,她脑子不大清楚地挣了挣箍在她胳膊的手:“我不下了,先睡会儿再说。”

    苏舫翟觉得有点搞笑,看着她的眼睛说:“你知道你醉成这样,躺在这会怎么样吗?”

    许炎炎哪里还有精力去思考他提出的问题,勉强维持不断片已经很不容易了,她抓上苏舫翟的手使劲扯开:“你别管了。”

    苏舫翟打开了背后的车门,把身体还试图往后倒去的许炎炎拖了出来。

    一脸不乐意的许炎炎失去了支撑点,只好努力扒着苏舫翟的手臂,石桥上的风夹带着水汽,凉凉地把她吹得清醒了几分,她转头望了望远去的车:“林柯她们呢?”

    “路上。”

    许炎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:“哦。”

    “你住哪一栋?”

    许炎炎侧头:“不能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苏舫翟:“”

    这醉鬼还挺有警惕性。

    “那你自己回去,”苏舫翟提着她走到了宿舍楼区的岔路口,“能走吧?”

    许炎炎左右衡量了一下,觉得还是有个拐杖好走一点,她能屈能伸地朝他笑了笑:“那还是你送我吧。”

    苏舫翟嘴角弯了弯。

    到了楼下,许炎炎自觉地松了手,她脑子只有快点回宿舍睡觉。

    苏舫翟见她走路的步子歪斜,但好歹勉强能站定,以为这人招呼都不打直接就要走了。

    结果这个醉鬼都已经到大门口了,突然好像想起有他这个人来,回头朝他喊:“你要不要上来坐坐?”

    苏舫翟:“”

    也不知道许炎炎从哪里学来的客套话,用在这个时候和地点显然不太合适。

    不要说女生宿舍楼男生上不去,单就宿管阿姨在前台往他身上投射的不友善目光都让他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但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呢。

    他朝许炎炎挥了挥手:“快上去吧!”

    许炎炎的手抓着宿舍大门上的扶手,见他拒绝松了口气,点点头就走了。

    第二天中午,许炎炎伴着昏昏沉沉地头疼睁开了眼。

    林柯听到动静,踮着脚趴在许炎炎的床沿上,笑得一脸暧昧:“昨天你的‘白切鸡’送你的哦~”

    “我只是醉了,又不是昏迷,”许炎炎揉着太阳穴斜着眼看林柯,“不要叫他‘白切鸡’,人家有名字!”

    林柯:“那我要怎么称呼他?”

    许炎炎:“叫他名字呀。”

    林柯:“他叫什么来着?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知道?”许炎炎一愣,转头疑惑地盯着林柯,“你不知道?秦大川没告诉你吗?”

    林柯迎上她的目光:“我只知道他是大川同学,虽然他在学校很火,但我打听那么殷勤不好吧?”

    许炎炎笑了笑看着她:“哦~是这样嘛~”

    林柯白了她一眼:“我对我们大川是真爱。”

    许炎炎突然想起有一天晚上,她们三个人在熄灯的时候,躺在宿舍床上“秉烛夜谈”,话题谈着谈着就谈到感情的事,陈佳楠批判林柯不应该这么勤快地更换男朋友之类的。

    林柯说什么来着,她对每一任都是认真的。

    陈佳楠不赞同,觉得分手速度就是因为没有认真考虑是不是合适这回事,双方应该确认彼此合适才在一起,林柯那个时候反驳她,认为只有在一起后才能判断合不合适。

    许炎炎虽然插不上嘴,但后来想了想,觉得林柯说得竟然好有道理。

    她洗漱完坐着等陈佳楠带午饭投喂,阳台外的日光打在她的脚边,把她的脚踝照得剔亮。

    这周的作业还叠在桌子的左侧,许炎炎翻了翻,没什么动力写,无聊之际又打开了手机。

    她找到‘春眠不觉晓’的聊天框准备打发时间:[睡得好吗?]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,信息就过来了。

    [春眠不觉晓:你才醒?]

    许炎炎被他这一反问,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,试图扯话题:[我昨晚梦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梦!]

    [春眠不觉晓:嗯?]

    许炎炎努力回忆:[昨晚梦到一个老道士,在驴背上喝酒,然后那只驴呀,竟然浮在水面上!]

    苏舫翟非常捧场:[那是挺奇怪。]

    许炎炎得到回应,非常高兴:[对呀对呀!我就跑上去问那名老道士,你的驴怎么能在水上跑?你猜那名道士怎么说?]

    [春眠不觉晓:怎么说?]

    [烈日炎炎:他一脸陈恳地教育我,让我相信科学!驴是不能在水上跑的。]

    [春眠不觉晓:然后呢?]

    许炎炎得意地哼哼两声,继续打字:[然后我确实看到了他的驴在水上跑嘛,就和他争辩起来啦,然后的然后,那位老道士吹胡子瞪眼说‘朽木不可雕也’,转头就腾云驾雾飞走了。]

    过了没一会儿,许炎炎又发了一条:[是不是很奇怪,哈哈哈。]

    苏舫翟低头看着短信,真的眯着眼笑了。

    旁边的方越几人,很有眼色的互相对看一眼。

    最近老板的状态真的很像有情况的样子好不好!

    埋头吃饭的许炎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,她状似随意地说:“对了,姐妹们,我这个‘十一’大概可能也许应该是要回家哦。”

    陈佳楠嘴里还含着饭,也不顾形象了,转头盯着许炎炎:“什么?!我都做好攻略了!”

    许炎炎含糊道:“那可真可惜,我奶奶嘛,想让我回去一趟。”

    陈佳楠知道许炎炎家里的情况,叹了口气:“哎,是确定了要回去吗?”

    许炎炎点了点头:“你们去玩得开心咯。”

    林柯往门口的柜子看了看,转头对许炎炎说:“我看你行李都没整理,这次怎么回去?票买好了吗?”

    许炎炎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这两个室友,像老妈子一样操心她:“还没呢,晚点买机票吧。”

    陈佳楠摇了摇头一脸不认可:“别又拖延症犯了,上次只有大晚上的班次,一个女生多危险啊。”

    许炎炎咬了咬筷子,眯着眼:“知道了,佳佳妈妈。”

    陈佳楠趁热打铁:“你上次不是说要去考驾照嘛?也快点报名!”

    林柯:“现在这天气真的可,夏天去练车会脱成皮。”

    许炎炎继续敷衍:“知道了,林柯妈妈。”

    陈佳楠放下筷子,走到许炎炎背后,提起手臂环住许炎炎的脖子,朝林柯笑着说:“孩子大了,管不住,是时候教育教育了!”

    林柯还在吃饭,她头也没抬:“你把我那份也一起教育了吧,谢谢。”

    许炎炎往下拽了拽陈佳楠的手臂:“不行了,我要被你勒死了,虐待儿童啊你们。”

    陈佳楠嗤之以鼻:“唔确实是个儿童,只有玩伴,对象都没有一个。”

    许炎炎一听就不乐意了:“我还小!”

    陈佳楠放开手臂,抓了抓她的小揪揪:“是是是,你还小。等以后妈妈桑在帮你好好物色男朋友,不要这么着急长大哦。”

    “这事还真说不准,”林柯贼兮兮地笑,“没准哪天的事呢。”

    陈佳楠不信:“你也别说不准了,她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和李于礼那群男生去网吧开黑,其他活动都在我眼皮底下。”

    林柯把饭盒一盖,并不解释。

    “我要去扔垃圾了,你还吃不吃,不吃我一起扔了。”林柯已经站起来收拾垃圾袋了。

    陈佳楠脸色一变,也不继续这个话题了,赶紧跑到位置上:“稍等哟亲。”

    许炎炎其实都知道,为什么自己的两位室友对她偶尔母爱泛滥的原因,她心里不无感动。

    大部分人认为,没有哪个父母是不爱自己孩子的。

    但是这事是绝对的吗?许炎炎觉得凡事都有例外吧,比如她,就是那个例外。

    到底是怎么样的母亲,会想要与自己的孩子同归于尽呢?

    许炎炎不自觉地抿了抿嘴。

    人不能永远活在自欺欺人里,所以她早就接受了这件事实。

    还记得幼时,她的母亲总喜欢望着天空,许炎炎懵懂,她也学着仰望。

    她母亲见她学着自己的动作,会难得温情地摸摸她的头:“我们炎炎为什么是在这里陪妈妈吗?”

    许炎炎只摇了摇头:“妈妈,你到底在看什么?”

    许炎炎的印象里,她母亲并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晴朗的时候她能看到飞机划过天空,留下一道长长地淡白色轨迹,她在父母的争执里学会麻木,静静等着这阵吵闹过去,或者等着那些轨迹向边缘扩散消失。

    下雨的时候她就撑着伞,一个人蹲在屋檐下,看着天空的雨漱漱而下,在雨珠飞溅中等着姗姗来迟地父母回家。

    但其实这些都是没什么干系的事物,比如为什么这么多变的天空会给人安慰呢?

    大概只是因为幼时的许炎炎太过孤单了吧,无处扎根,像朵在外漂泊的云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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