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悦拦下徐骋,一边用眼色暗示道士,道士受人之托,自然不马虎,将玉簪放在一个铁盘上便开始“做法”。

    冉礿之还在心底疯狂提醒徐骋不要激动,没事,可徐骋就和疯了似的,完全不听劝,一遍遍试图站起来,扯动他受伤的腿。

    道士急忙做法。他这铁盘是特意买的,平时是雷击木的商人专门用来引雷的,他靠着这个招摇撞骗好久,今日瞧见也是打了雷他才肯来“收妖”的。

    有没有妖不重要,有钱就行。世人诛妖不过求心安,他这套架势就是让世人心安。

    天空中的电闪雷鸣还在继续,道士急得捋下一大把汗,他不得已将铁盘转换位置,以铁剑为引。

    “成了!”道士高声喝道。随着一记刺目的光亮,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惊雷掀翻在地,不知死活。

    “小玉!”徐骋双目通红,抬手奋力推开挡在面前的舒悦,随即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捡起玉盘里焦黑地玉簪。

    “没事没事啊,都是小事。”冉礿之安慰道,对道士的“法术”表示鄙视,“这种雷,奈何不了我的!”

    知道冉礿之没事,徐骋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笑来,还未来得及和回答,脚上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,舒悦举着一块石头,笑得疯狂又惨淡。

    “徐哥哥,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我都是为了你好!”舒悦摇头,发髻早已散乱,整个人狼狈不堪。

    徐骋跪在地上,剧烈的痛楚几乎让他昏厥,手中一空,簪子被舒悦夺了过去,他咬牙,用仅存的意识伸手要去抢夺。

    舒悦哪里会让他得到,一把将玉簪放在地上,双手高举石头,狠狠砸了下去。

    玉簪四分五裂,徐骋觉得自己的心亦破碎开来。

    “小玉?你还在的对吗?”徐骋轻声去问,良久都不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心中传来,他露出一个笑,艰难的咽下一口血水,“小玉,你回答我好不好?我保证以后都乖乖听你的,你让我考什么我就考什么……只要你回答我,只要……小玉。”

    可惜没有,什么也没有。世界安静得仿佛什么也不存在。玉簪碎成五段,几乎快成了粉末。

    一旁的舒悦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,过来强行抱住他的头,露出一个笑来。“你还有我徐哥哥,小悦会一直陪着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滚开。”徐骋头发全被雨水打湿,心上的痛楚已经让他呼吸都觉得困难。

    舒悦一惊,见徐骋对着碎玉呢喃自语的模样让她心中刺痛,她发了狠,将碎玉夺过,倔强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还给我。”徐骋地声音极淡,几乎都要被雨声淹没。

    舒悦摇头。

    “还给我!我说还给我!”徐骋抬头,双目俱是泪水,那双意气风华地星眸,已被无边地痛楚包裹,再不复往日光泽,他跪在地上,对着舒悦祈求:“我求求你,还给我好不好?我求求你。”

    舒悦哪里见过他这种样子,舒悦张着嘴,惊骇得说不出话来。她低头看着他,少年卑微如泥,扯着她的裙摆,在为另一个女人肝肠寸断。

    但,她不允许。舒悦扬起下巴,眼神盯着这漫天大雨,用尽全身力气,将碎玉扔了出去。大雨裹挟着无边水汽,碎玉扬出去便消失于天地之间。

    “舒悦!”徐骋盯着她的动作,呆愣了一瞬,随即疯了一般挣脱她,向大雨中冲去,随即便身体一软,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把大夫请过来的展子为看这遍地伤员,直接呆住:我的娘欸!

    大雨滂沱之中,只有舒悦一个人站着,又哭又笑的,展子为连忙冲过去问情况,但舒悦却是充耳不闻,展子为没办法,只好将人扶进没有被雨淋到的地方,而后开始去浮倒在地上的一堆人。

    也是老大夫想得周到,叫了两个药童拿了抬人的架子,不然这一堆倒地的,展子为都不知怎么把人转移去没雨的地方。

    谢淮连等人大都是被雷震晕了过去,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焦黑,但确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。展子为把人扶到换衣服的地方之后,大夫简单进行了针灸,也都满满醒了过来,唯一麻烦的就是徐骋。

    大夫揭开他的伤腿,血还在一股一股往外冒着,原先破开的伤口早因为被雨水冲刷而发白,皮肉都往外翻卷着,展子为别过眼不忍再看。

    他就去找个大夫的功夫,这群人到底做了什么啊?

    昏迷中的徐骋觉得浑身哪儿都痛,他觉得自己就像个馅儿饼,被放在火炉子中烘烤,他想要喝水,却发现自己张开嘴都分外困难。

    徐骋觉得,要是再没有喝到水,他可能会渴死。脚脖子处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,他被迫睁开了眼睛,看见他爹老泪纵横的脸,惨淡的脸上再和他对视的瞬间浮起笑意。

    “我的儿……”徐大壮眼里有泪花闪过,徐骋高烧昏迷了几天,他守了几天,总算把人守了回来。大夫说的,能醒就没事。心中将所有徐家的列祖列宗感谢了一遍,他双手舞动着,看者面色白如纸的儿子不如何下手。

    “水……”徐骋张嘴呢喃,徐大壮没听清,徐骋又重复了好几次,最后他扯到伤口都通了,徐大壮总算给他端来了水。

    喝了水之后,徐骋觉得那种灼烧感总算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爹,我……”徐骋刚说话,就被徐大壮摆手打断。

    “这回的事爹都知道了,书院那边你就先别去了,在家好好养伤,爹会照顾你的。”徐大壮说完沉沉叹了一口气,想要再说点什么,最后还是沉默着摇了摇头。“乡试你要是不想去,咱也就不去了,爹还是希望你健健康康的。”

    徐大壮说完背过身悄悄抹了抹泪。他就这么一个儿子,原想着读书也算是继承老本,谁料差点读成残废,百年之后,他如何和儿他娘交代啊。

    “爹,是宋院长叫你过来的吗?”徐骋试探着问。

    徐大壮点头,“还有好几个学生的父母,舒悦爹爹也给她接走了,舒悦这孩子……她也是为你好,过两天她说会来照顾你,你呢,就好好养伤,什么也别管了,爹会处理的。”

    徐大壮的话让徐骋心中震惊,不过他面上倒是不显,状似随口一问,“舒悦怎么和你说的?”

    这倒把徐大壮问得一愣,他想了前两天见舒悦时说的话,“她说你被妖精迷惑,这才叫道士收妖,你的那些同学也都是收妖时所伤,舒悦爹爹已经给各家赔礼道歉了。”

    徐骋怎么也没料到舒悦会是这样一番说辞,他心中冷笑,被子下的拳头用力捏紧,他强迫自己冷静,不能露出多余情绪。

    他以前就是太过随心所欲,什么都写在脸上,这才导致小簪子……想到玉簪四分五裂的模样,徐骋心中痛楚又开始蔓延。

    “爹爹可知,这个所谓的妖精是什么?”即使已经尽力隐忍,但徐骋还是不可避免泄露一丝愤怒。

    徐大壮摇头,“舒悦好像没提,当时你都快把爹吓死了,爹也没管太多。”

    “她口中的妖怪,附身在娘亲留给我的玉簪之上,那个妖怪一直让我好好读书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?!”徐大壮直接站起来,一脸惊讶。

    “我一直以为是娘亲见我太过颓唐,这才假借簪子,让我好好读书,考取功名。”徐骋佯装悲痛和自责,头低垂着,声音满是不甘和遗憾,“可是簪子毁了,我让舒悦把碎片交给我,她不肯,扔在马球场了……儿子真的好想娘亲。”

    他和舒悦之间本就没什么感情,经此一遭几乎就是相看两生厌的地步,她当真以为,请了他爹当说客,这件事就会这么轻松翻篇吗?

    徐大壮果然变了脸色,发妻留给他的东西不多,除了书之外便是那一根簪子,他自小就让徐骋带着说留给以后的儿媳,却没成想……而且,出了这种事,居然还妄想瞒着他,他是欠舒悦一条命没错,可这和徐骋没半点关系。

    “爹知道了。”徐大壮沉着脸,内心已决定和舒悦一家撇清关系,他原先只觉得舒悦虽然骄纵任性了一点儿,当儿媳妇也也可以,不料竟然是个心思歹毒的。

    他徐大壮一向恩怨分明,舒悦若想挟恩图报,他必然让她如不了愿。

    “簪子……爹让马球场那边留意一下,你先安心养伤。”这事儿注定只能成为暗伤,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谈,若玉簪里真的是发妻,看到儿子努力读书,也算得偿所愿。

    “爹,你雇人把我送去松枝县吧,我现在腿脚不方便,去那边提前适应。”他要是现在看到舒悦,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她,让她也像小玉一样尝尝四分五裂的痛苦,但他不能,他要考状元,他要完成和小玉的约定。

    “你还要参加乡试?”徐大壮皱眉,目光担忧的扫过他的腿。

    徐骋点头。

    “等你再休息几天,稍微好一点后,我雇人送你过去。”儿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,他这个做父母的能支持便支持了。

    京城,丞相府。美人塌上躺着一女子,双目紧闭,眉毛似山间远黛弯成漂亮的圆弧,巴掌大的鹅蛋脸如羊脂玉一般白皙,这瞧着本该是幅绝佳的美人休憩画,却被那淡紫色的唇生生破坏,底下跪着的一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出。

    正在把脉的大夫良久之后摇摇头,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惋惜,“小姐,殁了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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