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刘头直直走过来,拿起竹条便朝他掌心打了三下。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痛楚,徐骋真是被打得没脾气。徐骋冷眼看着老刘头,这三下,他不服。

    老刘头见他一脸倨傲,还不认错,瞪大了眼睛,举起竹条又想打,被徐骋侧身躲过。他爹是教他敬重师长,可他爹也教他不受不白之冤。

    ”反了反了!徐骋你居然顶撞老夫!”

    南山书院上下都知道老刘头古板,因此所有学生都愿意让他三分,但徐骋可不管,他自有他的一套处事法则。不管怎样的责罚,都要说清楚原因,屈打成招那一套现在连衙门都不这么干了。

    “学生究竟做错了什么还请夫子告知。”徐骋不卑不亢地行了礼。此番动静自然惹来全班人的注目,目光或探究或幸灾乐祸,徐骋全然不管,只注视着夫子,眼中满是坚定。

    “上课为何不听讲?你觉得你很厉害吗?”老刘头冷笑一声,阴阳怪气的反问。

    “讲课的目的不就是让学生听懂吗?夫子你讲的我已经听懂了,就不需要再听。我安静看书,也没有干扰其他同学。”

    自那天得知他读书的进度影响到小簪子修成人形的速度,他就想快点读书,读很多的书,早日考上状元,让小簪子有人形。正是因为脑中抱有这个想法,他才会在夫子的课上自学。

    “很厉害是吧?觉得老夫教不了你是吧?那你就出去!”老刘头激动得唾沫星子都在空中飞舞,眼中怒火烧得所有学生大气都不敢出一个,看向徐骋得眼神中也充满了担忧。

    他们在南山书院也待了一些时间了,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老刘头这么生气,居然直接把人赶出了课室。

    在众目睽睽之下,徐骋拿起方才还没看完的书,颇为真诚地问:“刘夫子,我可以回梅甲院吗?外面没有桌子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只用三句话,就让老刘头亲自把徐骋送到了宋宁及的院子。老刘头捂着胸口差点被气昏头的样子还在留在徐骋脑海,他捧着那本没看完的书,手上抓着鱼食往池塘里扔。

    脑海里,冉礿之的笑声自他说出那几句话开始,就没停下来过,他脸上一派郁色,看着走过来的宋宁及,内内心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。

    冉礿之明明早都到了,看见他说书那样的话还不制止他,反而一个劲儿在这儿笑,也不知道今天挨骂是为了谁!

    “对于挑衅夫子有什么后果,我挺好奇的,你就让我见识一下嘛!”冉礿之尾调上扬,徐骋不知怎么竟然听出了撒娇的味道,他手上动作一顿,连带着声音也卡了壳。

    “不是挨骂就是挨罚,要么直接混合一起,你是满足好奇心了,就是苦了我了,挨骂都是双份儿的。”徐骋委屈地告状,“为了补偿我,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!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冉礿之有些紧张,徐骋不会让她做什么偷试题之类得事儿吧?这事妖精估摸着没准真能做到,但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假妖精啊!

    ”嗯——!还没想好。”徐骋泄气,他还真没想好对着一根簪子能提什么样的要求。“先记着,到时候我找你要。”

    “行。”冉礿之满口答应,只要不是什么难以做成的大事,她都没什么问题。

    宋宁及明显刚摆弄完他那堆花草过来,衣袖和手上都有不少泥点子。看见徐骋,他也是颇为头疼,这孩子稀奇古怪的想法实在太多,又擅长诡辩,一般人还真奈何不了他。

    好在,他宋宁及不是一般人。

    “书中没教你要尊敬师长?”

    “教了。但是我想学快点,好考上状元。”

    徐骋话一出口,冉礿之便知道不妙,果不其然,宋宁及像是找到突破口一样,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。“你的意思是,你读书就是为了考取状元?”

    徐骋重重地点头,表示充分地肯定。

    ”那你要是考不上,你岂不是连书也不愿意读了?”

    冉礿之瞧宋宁及这模样,就知道又在憋着坏呢。她本想提醒徐骋,但转念一想,被毒打一下也没什么不好,搓搓气焰,才能避免骄傲。

    徐骋的确没有多想,宋宁及问的问题他全都真心实意的回答了,关于这个读书问题,他也点头认可。

    目的性强,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,但这是在书院,天下所有书院的办学理念都离不开一个君子,而徐骋功利性的读书,正是违背了书院的教学理念,冉礿之觉得,宋宁及还是稍稍有那么一点儿生气了。

    “我会考上。”

    少年背对阳光,眼神坚定闪亮,宋宁及也被他这样子唬住,失神一瞬,但很快板起了脸。

    “究竟是哪本圣贤书教你读书是为了功名利禄?”

    “我自己就这么觉得的,不是从书里看来的。”

    宋宁及怒气满满的声音倒是一点儿没影响到徐骋。在读书这条路上,他对所有的情绪都不敏感,身上有着所有天之骄子的通病,懒散又漫不经心。

    要是冉礿之周围有个像徐骋这么倨傲的,她肯定贬低得对方找不着北,但徐骋吧,他可能因为自己得懒散态度栽跟头,但绝不至于到无法翻身的地步。

    不过这些,宋宁及不知道。面对这样一个徐骋,宋宁及满心满眼就是搓搓他的锐气。

    “藏书阁藏书三千册,你要是没从里面找到你的歪理,你就别给我出来!”宋宁及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,冉礿之瞧见都有些瑟缩。

    “那课还上吗?”

    在某种程度上,冉礿之还是佩服徐骋的。可能是因为半路出家读书的缘故,他身上的江湖习气被他带到了读书这条路上,就目前来看,二者还很好的融合了……

    宋宁及忽然就理解老刘头把他送过来管教的心情了,这搁谁谁不生气呐!“上午不用再去,下午照常。”还叫徐骋去上课,他怕老刘头直接罢课。

    听到六艺课照常,徐骋忽然就没那么开心了。“如果可以,我还是想上刘夫子的课,不如还是六艺别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不可以!”宋宁及吼出声之后,自察失态,摆摆手,让徐骋赶紧离开。“先去藏书阁打扫,之后再来芳竹轩,你家人来看你了。”

    他看过宋宁及给他的小册子和南山书院地图,方竹轩是探亲家人住的地方,不过,他才来几天,他爹就来看他了?这也没到省亲的日子,他爹不像是会牵挂他的人,难不成……这次良心发现了?想想也是,这还是头一回他离开家这么远,饶是他爹这个铁汉,也有了柔情时刻。

    说起去藏书阁,冉礿之倒是比徐骋还要兴奋,这下她想要看什么杂书都能找到了。

    藏书阁位于南山书院最西北的角落,平日除了夫子带领,不会有学生过来这儿,徐骋几脚踢开杂草,顺手将其连根拔起。几步到了藏书阁门前,正要推门时却发现上了锁。

    徐骋四处转了转,总算找到一个疑似看管藏书阁的大爷。

    “爷爷,我来打扫,麻烦你……”

    徐骋话音未落,一个胡子拉扎的人便抬起了头。徐骋定睛一看大爷尊容,突然觉得叫他街边的叫花子都已经算得上是婉转了。

    “给你钥匙,不要乱碰书。”声音一出,就是暗哑版的中年大叔嗓音,这比徐骋想象的要年轻很多,他想起刚才的那声爷爷,脸一下蹿红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徐骋老老实实地道歉。

    大叔藏在茂密头发后的眼睛翻了个白眼,反唇相讥道:“你不过就是没长眼睛,说什么对不起?我对瞎子一向宽容。”

    天怜可见,他就是长了眼睛才会认成“爷爷”的啊!他又飞速弯腰说了几声对不起,而后抓起钥匙就对着锁扣一顿插,然而,越急越不得要领,最后还是旁边伸出来一双手,轻轻一推。

    “啪嗒”,锁开了。徐骋和大叔对视,心中尴尬万分,迅速脚底抹油。

    “不止瞎,脑子也不好,难怪被罚。”大叔嘟囔着离开,徐骋本想为自己辩解,最后还是没出声。这事毕竟是他理亏,实在是嘴硬不了。

    “别笑了。”徐骋颇为无奈,他有什么糗事,冉礿之总是能在事情发生的瞬间,给予最无情的嘲笑,“你吵到我的心了。”

    冉礿之直接飞身而出,放声大笑起来。

    这下好了,直接吵到了耳朵。

    徐骋严重怀疑,这个藏书阁自建成,就没有人打扫过,里面灰都积了三尺厚,却连个抹布都没有,他想了一会儿,决定放弃打扫,还是明天拿着工具过来,再一片片扫吧。

    徐骋抬头,看着头顶蜿蜒而上的楼梯,心中无奈叹息,这什么时候才能看完所有书呢。

    没有抹布,事情自然无法进行,徐骋正想叫冉礿之离开,却发现她已经飘到了三层看书入了迷。他往外看了一眼日头,发现离太阳下山还早,于是掏出自己怀中的书,找到之前还没看完的地方,继续。

    徐骋大大剌剌地坐在地上,偶尔以手为笔,在地上写下一些字。地上地灰也是厚得可以,居然还真的留下了清晰的字迹。他快速的翻看着,手无意识的在地板上写写画画。

    太阳一寸寸西斜,透过窗户,在他脸上投射出橘色的光,屋外有人走近,看见屋内的光景,拍门的手放下,佯装不曾来过。

    书的半册看完,徐骋从书中抬起头,他扭动脖子,伸伸身上的各处关节,仰头的时候,他整个人僵住,连呼吸都忘了。

    橘色的阳光穿楼而过,玉簪恰好位于阳光的正中间,玉簪之上,是一抹淡淡的清影,穿着碧色衣裳,头发随意的挽了一个发髻,她整个人趴在围栏上,眼睛紧紧粘着书……

    这不会是、小簪子的原形吧?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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