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凑巧也不凑巧,徐骋赶到赵家村之时,他爹徐大壮领着一众兄弟正在和赵家村人交谈,村民各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感谢徐大壮,场面感人之至,就是和他没什么关系。

    徐骋冲上去正要和他爹理论,不料那赵家老伯看是他来,连连踉跄,倒退三步,他爹直接一手把他扯到身后。

    他爹长年习武,身材很是魁梧,将他脸挡了个严实,只露出衣角。徐骋很郁闷,他长相不可能比他爹还吓人吧?

    “气质,气质你知道吗?你一身匪气,像个地痞,那老伯除非瞎了才能不怕你。”闷在衣襟里的冉礿枝总算找到机会开口讥讽,方才被这土匪塞进衣服的仇她要抓紧报。

    她算是明白了,君子之交在这土匪身上完全行不通,她卧病在床十几载,各式书籍倒背如流,她就不信还治不了一个胸无点墨的土匪。

    “你给我闭嘴!”徐骋心里正不爽呢,谁料他一开口,周围都安静下来,回头对上老爹杀人的眼神,他暗叫不好,周围人可听不见玉簪的声音。

    一记爆栗在他的意料之中,但还是疼得脑子发麻,随即他爹面带微笑的,声音轻柔,说:“滚。”

    徐骋自知胳膊拧不过大腿,揉着脑袋离开。他爹装什么装,所谓上料不正下梁歪,他这样还不是学他爹的。

    玉簪在怀里笑得人心烦,他一把抽出簪子,刚想摔在石头上,又想起这是他娘的遗物。他的种种动作自然被冉礿枝察觉,她坏主意地继续拱火。

    “你爹才是靠武力的英雄,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洗洗睡吧。”冉礿枝讽刺道。“文盲武力值还低,就你这样还不想读书?我看你这辈子就要杀猪!”

    古人云,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。徐骋的话用来讽刺他自己,再合适不过。

    徐骋拳头捏得“嘎嘎作响”,冉礿枝倒是一点儿不担心,继续自己的嘴炮输出。她以前养在闺阁,虽然因为生病没有教习嬷嬷,但周围人说话都是谦谦有礼的,她也一直温柔和煦地与人相处,今日她被徐骋气到她才发现,讥讽之言,虽说对无益于千金大家气质养成,但说起来是真爽啊!

    徐大壮等人已经翻身上马,准备回寨了。徐骋低头看着这通体碧绿的簪子,又看看田边流水的臭水沟,嘴角勾起一抹邪笑。

    这嘴巴不饶人的小不点,他今天非得给她上一课。

    “骋儿!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嘞!马上来”徐骋笑着应下,簪子向后抛出一个完美的弧线,随后稳稳地落在臭水沟里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徐骋你这个狗土匪!”冉礿枝崩溃大叫,虽然她感受不到污泥和臭味,但她能想象啊!

    徐骋笑得开怀,但下一秒,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。满是污泥和臭味的玉簪不偏不倚的插在了他的墨发里。他不用吸气,都能闻到空气里的阵阵臭味。

    “你这个狗簪子!”

    冉礿枝心里瞬间解气了不少,来啊!不就是互相伤害嘛?谁怕谁。她堂堂丞相千金,从未受过今天这样的屈辱,这狗土匪,骑驴看唱本——走着瞧吧!

    徐骋满头污泥,闭眼将马鞭抽得飞快,惹得徐大壮不明所以,以为今天下手重伤了儿子的心,也扬起马鞭飞速跟上去想好言劝劝。

    妻子早逝,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,他又是个粗人,从小到大也难得给儿子几分温柔脸色,儿子长得斯文有礼,行为却和街溜子一模一样,这说到底,也有他的过错,岳丈是个读书人,不知以后地下见面,是否会诘难于他……唉,慈父难为啊。

    “二弟,你说是不是该给骋儿请个先生读读书啊?”

    “啊这……是不是有些太晚了,骋儿都十七了,还是专心习武吧。”

    徐大壮偏头看与自己并驾齐驱的二弟,并未多言,夹紧马腹继续赶路。

    一进寨子,他反身下马后几乎来不及牵好马,立马直奔后山的温泉。冉礿枝给他来那么一下,他觉得浑身难受,想迫不及待地洗澡换衣服。

    “我去洗澡,你不许跟过来!”玉簪三番两次突然到他的头上,这绝对是这女人有的什么巫术,他下次再捉弄她,得把这个考虑进去,免得像今天一样,捉弄到了自己。

    “等等!把我也洗洗啊!”冉礿枝崩溃,虽然大部分污泥被她蹭到了徐骋头发上,可还是有那么星星点点没弄干净,真是忍受不了了,不管了,她闭着眼睛瞬移。

    “土匪?你在洗澡吗?你快给我也洗洗。”冉礿枝不敢睁眼,试探性地问道。

    徐骋正准备脱去里衣,冉礿枝突然一开口,他吓得急忙停下动作,手往脑袋上一摸,果然……他真是要被这簪子精搞疯了,他匆匆走到温泉边给她用水冲干净。

    徐骋将温泉水浇下去之后,簪子没有任何反应,没有胀大,没有变色,怎么看都是根普普通通的簪子。

    “好了,给我放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他错了,这簪子能开口说话,普通个鬼。看来他回头得问问他爹这簪子是怎么来的,是簪子修炼成精还好,要是什么孤魂野鬼附上来的,过几天要找道士除掉——算了,还是让道士赶她离开吧。这小簪子到现在除了劝他读书,外加嘴毒也没什么伤害他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放回去啊,愣着做什么?”

    明天!明天他就去找道士!

    把玉簪放进外衣里盖好,确认盖严实了,他伸手准备解下里衣,扣子被揭开一颗后,他挣扎了片刻,还是和衣下了水。

    冉礿枝被罩了个严实,她也不敢探头去看,凝神听了一会儿,确定水声消失之后,她才说:“今天情况你也看到了,等会儿回去就开始看书吧,有我的帮助,你绝对能考上状元。”别的不说,她对自己的学识还是非常有信心的。

    等了半晌,仍旧没听见徐骋回应,她犹豫一会儿,正欲探头,却被徐骋一把盖上。

    “看什么看!回去。”徐骋重新用外衣给她裹好,飞快回了自己屋子。虽说泡了温泉,但这会儿正值隆冬十二月,湿衣被风一吹,冷得人直哆嗦。他是带了换洗衣物的,可有这么根簪子杵在这儿,哪怕看不见,他还是有点……害羞。

    没得到徐骋的回答,冉礿枝没再急着问。她在心中推算着科举的时间。前阵子皇上刚拔出皇后一系的众多外戚,此时从中央到县乡,都空出了一大批职位出来,如果猜得不错的话,皇上预备是要把科举的三年一回、两年一回的考试统统变成一年一考,不同考试的时间相互错开,这样一来,徐骋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科举,以他的知识水平,大概两到三年就可以顺利进行殿试,徐骋届时殿试上拔得头筹,那么她也会顺其自然的痊愈。

    不过,这都是她的设想,一切还需要徐骋的配合。但无论如何,徐骋这个书是一定要读的,所谓先礼后兵,若徐骋再用那些鬼话来搪塞她,她不介意给徐骋念念“紧箍咒”。

    简单的吃过晚饭,徐骋把玉簪扔回屋里的书桌上,冉礿枝正要发火,徐骋开口说:“我爹叫我谈话,偷听是小人所为,你不至于这么没品吧。”

    今天被折腾了一天,他实在没精力再和这簪子对着干,退一万步想,若这簪子真是什么山林精怪,他一个凡人,胳膊肘别想拐过大腿。

    瞧见玉簪做点头状,徐骋推门,直奔徐大壮的房间。不出意外的话,他爹约莫又是在为今天白天打他的事情,每次都这样,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,要是徐骋脆弱一点,他估计早就离开寨子另立山头了。

    推开门入耳便还是那些重复话,徐骋掏了掏耳朵,自己坐下倒茶水。一般来说,这谈话没半个时辰是结束不了的,他坐下听,不累腰。

    “骋儿啊,爹今天想了,还是给你找个先生教你读书,不然爹以后都不敢见你娘亲和你外祖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嗯?”徐骋恰好含了一口茶水,听见这话呛得直咳嗽,以往不只有批评和自我批评这两个环节吗?今天怎么还扯到读书了?他上辈子难道真杀猪了,今天四面八方的人都叫他读书。

    “不是,爹,我都十七了,我还读什么书啊?”

    “别说了,你今天这样都是爹的错,我已经让你二叔给你找夫子了,明后两天就到了,今年的县试你也去参加,争取给爹考个秀才回来!”徐大壮不容置喙,徐骋虽然热衷唱反调对着干,但也不敢和他爹对着干,他打不过他爹。吞吞吐吐应下之后,他一个头两个大的出了院子。

    深冬时节,院子并无风景可赏,但他实在不想回屋,这厢刚说完找夫子,那边房里还有个现成的“夫子”虎视眈眈,他这十七年练的是武学套路、想的都是劫富济贫,今天全变成了读书,他这是命格突变了吗。

    他纵身一跳,跃上光秃秃的杏树。天气冷得要命,但为了躲避读书,他觉得还能坚持一下。

    “徐土匪!”

    还是熟悉的声音,徐骋心累,伸手一拨,玉簪稳稳地插在他头上。

    “回屋读书怎么样?”

    玉簪的声音听起来是这么俏皮愉悦,里面盛满了期待。不过,他注定要让声音的主人失望了。他要格局打开,他要是自己不读书,任凭怎么教、怎么催都没用!

    “不读,爷就是从树上掉下去摔死,也不会学一个字,背一句诗!”月光下的徐骋觉得自己孤独又悲壮,他的背影在外人看来,必然萧瑟如风吧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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