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磕磕绊绊的读书声打破了寨子的宁静。跳动的烛火透过纸窗将屋外趴着偷看的几人身形印刻的一清二楚,徐骋的注意力三番五次被吸引过去,书上的知识一点儿没进脑。

    烛火“啪”一下爆开的时候,徐骋猛地推开椅子。外面的人不等徐骋说话已经作鸟兽散,可怜徐骋的怒骂卡在嗓子眼儿,上不来也下不去,好不憋屈。他捡起书想继续背,仍旧是一个字看不下去,他烦躁的抓起毛笔,急匆匆往屋外跑。

    把毛笔竖好,徐骋排干净手上的灰尘,观察着月亮投射出来的毛笔影子,他在脑中默默推算着时间。

    完了!还差三刻就到酉时了,杜甫的《旅夜书怀》他还没背下来……

    徐骋捧着书,只恨脑子跟不上嘴,他都读不下十遍了,进度依旧停滞不前。

    打开书:“星垂平野阔,月涌大江流。”好的,他自我感觉已经读的非常顺利了。

    合上书:“星垂平野阔,江入大江流。”

    再次打开书,徐骋看着这不到五十个字的诗,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不等他抒怀完毕,书桌上一个小盒子传来了动静。照往徐骋肯定会贴心的把盒子打开,但他今天只想把盒子锁死。

    盒子从里面被扒拉开,一个簪子悠悠地探出来,簪子虎头虎脑的灵性十足,看着憨态可爱,但在徐骋看来,这无异于恶鬼索命。

    “徐骋,今天来的有些晚了,等急了吧,你直接开始背吧。”簪子口吐人言,徐骋却已经见怪不怪,他的读书噩梦就是起源于这根突然说话的簪子。

    一个月前。

    徐骋第一次跟着老爹去劫富济贫。劫的是个往米里掺糠的富绅,平日欺负老百姓是经常的事,因为常给县丞送礼,有人报官也无济于事,有村民忍不可忍,来找徐大壮帮忙。

    “我们赵家村今年就产了那么些粮,他全都收走了,全村人都要饿死……”

    “过分!”徐骋抢过徐大壮的话头,木桌子被他拍的震天响,吓了所有人一跳,那老伯直接抖三抖。徐骋一把抓住老伯的手,神色激动地说:“老伯放心,这就干了他丫的,把粮食拿回来!”

    老伯神色复杂地看了一圈。只见个个凶神恶煞,脸上带疤,面前这个年轻人看着倒是眉清目秀,但说话做事比那些刀疤脸看着更有匪气。老伯开始后悔进这土匪窝来求助了,虽说徐大壮号称只劫富济贫,可到底耳听为虚……

    “老伯,您这就告诉货运送线路,老子必将那为富不仁的东西斩于马下——”

    徐骋的话还没说完,便被自家老爹敲了一记□□,他哀嚎一声,正准备质问,发现老伯已经拄着拐杖急急走人,没一会儿便消失不见。徐骋茫然地看向老爹,谁知没等到老爹的解释,反而又是一记□□,他脑瓜子被敲得麻痛麻痛的。老爹带着人去追,他想跟上去被直接一个锁门。

    徐骋摸了摸自己差点被门夹到的鼻子,一片茫然。

    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“因为你说话方式太粗犷,老伯被你的匪气吓到了。”

    突然出现的温柔女声让徐骋吓了一大跳,他眼睛飞速扫过房间四处,什么都没有。他飞速的转身一剑刺入空气。

    “别找了,我在抽屉里的玉簪上。”

    及时的答疑倒是解了徐骋的困惑,但这话却是怎么听怎么诡异,人……怎么都不会说出在簪子里这种话吧。

    然而那“人”似乎和他连心,“我是——兼职的科举系统,负责帮助你考状元、走仕途,我给你制定了一份读书计划,只要咱们按这个来,包你两年内考上……”

    “等一下。”徐骋打断她,“老子他(哔——)什么时候说要读书考状元了?”徐家是土匪世家,虽然现在已经不做土匪事了,他徐骋作为土匪儿子,注定要继承徐大壮衣钵,继续讲劫富济贫的事业发扬光大,读书科举这种事,要么在梦里,要么在下辈子。

    徐骋的粗话让附身在玉簪中的冉礿枝狠狠皱眉,她兼职这个科举系统也才两天,作为丞相府的千金,卧病在床十六年,虽然身子孱弱几乎下不了地,可也是按着大家闺秀的方式养着的,而且因为卧病,她熟读所有诗书,徐骋说的粗鄙之言,她还是头次听到。

    “人人都想科举光宗耀祖,你不想吗?”她蹲守了徐骋一天,总算找到这个绝佳的劝学机会,她不能轻易放过。

    “爷我是土匪世家,读书做官那是和祖宗对着干,还光宗耀祖呢,百年后不把我拨皮抽筋算爷受宠了。”徐骋吊儿郎当地坐下,翘着二郎腿,捏起酒壶往嘴里灌,溢出的酒水顺着他嘴角而下,在衣襟上留下星星点点的酒渍。

    他毫无礼数的行为让冉礿枝没眼再看。她就说为何这个系统会要求说“只要徐骋考上状元,她就能痊愈”这种话了,她还想着是个只赚不赔的买卖,现在看来报酬和付出必然是对等的,重病痊愈和土匪读书的难度已经相等了。想她本以为最多是难在考上状元这件事上,谁知这人连参加都不肯。

    “你这般粗鄙不羁才会让你祖宗伤心吧。”冉礿枝轻声吐槽,但对于健康的渴望还是让她再一次谆谆善诱,“今日来求助老伯,若你之前饱读诗书,说话就能儒雅一些,老伯必然不会被你吓走。你不是想做个劫富济贫的土匪吗?读书能更好的帮助人啊。”

    “老子明明善武,硬要弃武从文让路更难走,老子有病啊?”徐骋举起玉簪,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这枚通体碧绿的玉簪。这玉簪怎么也不像能藏人,偏偏又说在里面,天下之大,倒是无奇不有。

    冉礿枝一向自持温柔知礼,严格遵循太医的话,喜怒不行于色少有大喜大悲,但此刻她却觉得心中无名火正灼灼燃烧,活了十六载,这真是从未有过的感觉!心中默念一百遍“为了健康”之后,冉礿枝的怒气逐渐平息,既然如此,她只能……

    “这玉簪是你娘留给你的吧,我机缘巧合俯身在这上面,劝你读书,指不定是你娘在天之灵。”

    她观察过了,徐骋娘亲早逝,徐骋也未成亲,这玉簪必然是他娘留下的信物。借用逝去之人的由头并不合适,她也是没办法,为了让徐骋顺利参加科举,她只能胡诌,希望……

    “哦,怡红院小翠给的。”

    希望个鬼,她是附身玉簪忘带脑子才会想到这个猜测。

    徐骋感受到手心里的玉簪震动,时不时发出低低地嗡鸣,料想这簪子必然被自己气到,他心情舒畅,直接哈哈大笑起来,过了好一会儿,他终于笑够,凑近玉簪,流里流气地说:“骗你的,就是我娘留的哈哈哈……就你这傻样儿还带老子考科举?”

    徐骋把玉簪扔回盒子里,随手从兵器台中捡了一根长矛,将门锁挑开,心情舒畅地去练武。本来老伯跑了他还挺郁闷,这个突然蹦出来的玉簪“人”,倒是让他有了心情练武,是个好东西。

    从来没被耍过地冉礿枝被怒火烧掉了理智,温柔贤淑是对君子的,徐骋这个土匪,就该暴力摧毁!

    顶着日头练武的徐骋衣服被汗水浸湿,散落的碎发也湿哒哒的贴在脑门上,冉礿枝暗自鄙夷徐骋的作态,挣扎了好久,还是选择瞬移到徐骋的束发上。

    这个能力是她偶然发现的,只要冉礿枝想,她就能随时瞬移到徐骋所在的地方,这个劳什子科举系统估计也是猜到这土匪不是好对付的,特意给她开了个金手指技能。

    专心练武的徐骋丝毫没有感受到头顶的簪子,他脑中想得是第一次劫富济贫,可不能再武力值上出什么差错。

    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耳边冷不丁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,他吓得热气都感受不到了,出了一身冷汗。

    “因为你没文化,你爹把你丢下,自己带着人去帮助老伯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我爹走了的?”纵使徐骋冉礿枝的突然出现,但这会儿他没工夫多纠结,他一边问一边去马厩牵马,这可是他期待了好久的劫富济贫,绝对不能黄。

    眼见徐骋急了,冉礿枝心中觉得扳回一城,怒气也消散了不少,语气也重新变得温柔,不过这话当然是胡说,她负责科举读书,不负责算命,不过这种程度的谎话,骗徐骋这种文盲也够用了。

    “我能让你考上状元,自然也能猜测一些事。”冉礿枝说得理直气壮,毕竟谎话的要素之一就是不磕绊。

    冉礿枝的出现本就很怪,这也让徐骋没太怀疑她的话。他匆匆牵了匹马,大步跨坐上马,动作行云流水,纵使冉礿枝看不惯他的土匪作风,但此刻也承认他的动作潇洒。

    “你这张脸不像土匪,读书和你比较适配。”冉礿枝这话出自真心,方才见徐骋在顶着烈日舞枪弄棒,想必也不是第一次,但这人皮肤还是如同文弱书生般白……

    “老子懒得和你说。这辈子读书,下辈子杀猪。”徐骋心里是真的急啊,恨不得给脚下马装个风火轮。冉礿枝说的话他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。

    “帮助的方式有很多种,你要是选择读书,一句话能救很多人于水火之中——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像个唐僧似的!”徐骋心想这真是嘴巴一张就没完没了,他左手执缰,抬起右手拔下头上的簪子,直接塞进里衣。

    “徐土匪!你给我等着!”

    冉礿枝再次丢掉自己的大家闺秀素养。徐骋用力一夹马腹,速度比先前更快,耳边的风声顺利盖过冉礿枝的声音,徐骋总算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。

    因为就在徐骋身上的冉礿枝无法瞬移,她憋了一肚子火,就等着徐骋停下发作。把她比成唐僧是吧?她等会儿非得让这土匪见识见识唐僧绝杀技:“紧箍咒”的威力!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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