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有这种事?

    “是对人或者妖有害么?”我问。

    那我和九枝……

    “有什么害,”翠玉撇嘴,“纯粹就是天上那帮子人不允许,什么乱了人世之类,谁要敢这么做,上面就要降罪,降大罪,每个修炼出人形的妖,都是知道的,玄师也是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她苦笑一声。“但你爹娘都是傲脾气,根本不把这种事放在眼里,很快就成亲了,二人过了两年多的好日子,几乎并肩把四海九州游历了个遍,顺道解决了不少难题异事,你和上仙手上不是各有一本书吗?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写成的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呢?”

    “后来……后来还是被三重天发现了,镇邪将军给他们俩下了罪,罚去了李修德一身的修为,罚去三娘的妖力,以后只能做普通人,一帮老不死的,这还不算,还要罚两个人上了俱无山,到死都不能下山。”

    ……这也太狠了吧?

    不过就是一人一妖生了情愫而已,需要做得这么绝?

    “天上那些人定的规矩,我们做妖的也不能说什么,”翠玉又叹气,“只是可怜了三娘,大妖做得好好的,为了一个人就成了现在的模样。”

    她想一想,又说:“不过她自己倒很满意,说反正是无望飞升了,能和李修德相伴终老也挺好,她本来还担心她活得长,千年不死,送走了李修德可怎么办,这样一来,反而不必再担忧。”

    我想到我爹娘在山上安贫乐道的样子,他们真的无憾吗?

    我爹能和阎罗关系那么好,本事应该很大很大吧?我娘亲能压他一头,原本应该更厉害吧?

    可他们居然毫无怨恨。

    还是说,世间的一切他们都看尽了,余生彼此为伴,就已经足够?

    “所以说,”翠玉看看我,接着说,“三娘和姓李的一直没告诉你实情,你和九枝本来也不该婚配的,让你知道了,你会怎么看?不如瞒着你最好。”

    “北辰星君也是因为这个,才挨的罚?”我大概都懂了。

    “可不是嘛,”翠玉耸耸肩,“让他给你指个寻常人婚配,他指了个妖怪。虽说大仙不能算普通妖怪吧,可终究不是人,横竖是违了规矩,我估计他还得在瑶池里多泡一阵子。”

    “但我同九枝婚配后,也没人来责罚我们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那我就不知道了,”翠玉说,“可能是觉得你爹娘已经够惨了,不忍心?或者你是三娘生的,本身就特殊,不能拿那套规矩对你?又或者,是神仙自己搞出来的错漏,跟你无关,这再要责罚你,那也太没脸没皮了……”

    我没说话。我娘亲是狐妖的事,不再让我震惊了,我震惊的,是竟还有这样的天法,相互生情的是人还是妖,有那么重要么?

    “你也别多想,”翠玉看我沉默不语,赶紧说,“管它个四五六七呢,三重天上没发话,就是默许了,你和九枝该如何便如何,不需顾虑他们。”

    她拍拍胸脯。“若要降罪下来,姨给你出头!我姐妹们振臂一呼,神仙也要忌惮三分的。”

    还说呢,上回光是见到酉星仙君,你都差点儿给人跪下了。

    不过看她气宇轩昂的模样,心里倒是暖了些。

    也多亏她告诉我一切,下山来的一桩心病,算是明了了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,翠玉,”我说,“我都懂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能走了吧?”翠玉说,“可困死我了……我要回去睡觉。”

    我点点头。“麻烦你了。”

    翠玉待要走,又仔细看看我,眼里透出无限怜惜。“小有灵,你千万保重,”她说,“有事还是随时喊姨,姨嘴上没有把门的,但心里记挂你。”

    “快走吧快走吧。”再说我都要落泪了。

    翠玉笑笑,消失了。

    我和九枝走出竹林,继续往东,冲着云鸣山的方向去。九枝一句话也不说,自打他听我说了北辰星君指错婚的事,就一直这副样子,失魂落魄,心事重重。

    走着走着,我下了个决心。

    “九枝,”我说,“我们解掉婚约吧。”

    九枝愣了。“可以自己解的么?”

    “本来就是错配的,如今指婚的人都受罚了,有什么不能解的,”我说,“何况我们也没有成婚,不碍事,总之,从今往后,我不是你娘子,你也不是我夫君,我们二人,只是一对携手同行的男女。”

    我一边走一边说,说完一扭头,正对上九枝委屈巴巴的脸。

    “娘子,你不要我了?”他问。

    我又气又笑。“没说不要你啊,”我说,“我们只是扔了名分,不作婚配,原有的都不会变。而且你也不是我的,你是你自己,不存在什么我要不要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能明白么?”我认真问他。

    九枝想了半天。“好像,明白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我放心了,接着赶路。

    “那我还能,叫你娘子么?”九枝跟在我身后,忽然问。

    “随你,想怎么叫就怎么叫。”

    九枝又跟着走了一段。

    “那我还能,抓你手么?”他又问。

    “……能。”

    九枝再跟着走了一段。

    “那你还,管我饭吃么?”他再问。

    “当然管啊!”我回头大吼,“都说了和以前一样的!”

    九枝笑了。“那没事了。”他开开心心地说。

    随后又是一句——“我饿了,想吃饭。”

    吃吃吃,就知道吃。我们走上一条林间小道,我侧过脸,无奈地看着九枝捧着干粮,吃得浑然忘我。

    ……他以前真的是神木吗?

    还有件事我没想通,既然九枝是不慎从三重天跌下来的,那为何没有神仙把他带回去,任凭他变成一个妖?

    难道就因为他们太懒了?还是有别的用意?

    总不至于是,觉得俱无山光秃秃的,插上棵树会好看一些吧?

    胡乱想着,突然间,余光瞥到九枝站住了。他扔了干粮,抬头看着旁边一棵大树的高处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我问。

    九枝没吭声,默默指了指树上。

    有人吗?

    我暗暗握住生墨笔,抢上前。

    还真的有人。

    离地丈余的一根树杈上,坐着一个白衣男子。他双手拢在头后面,靠着树大剌剌地歇息,倒似乎没有要躲藏的意思。

    九枝那一声把他喊醒了,他睁开眼,揉了揉太阳穴。

    “你们可算是来了,”他说,“我都等累了。”

    他说得平淡,我却做好了提防。这个人绝不简单。是埋伏?沈落安排在这里的?但又不像,他身上没有一丝戾气,和沈落完全不同。

    “你是何人?”我稳稳心神,问。

    这人却没回答。“小姑娘,你是不是有东西要交给我?”

    “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他打了个呵欠,指指我背后。“那个。”

    我反应过来,是我背上的桃木剑。

    一瞬间,我知道他是谁了。

    “你就是月离吗?”我问。

    这人笑了笑,从树上一跃而下。他的身法也无比轻盈,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,仍是稳稳触地。

    “不错,是我。”他朗声道。

    我仔细打量他。他道行很深,看上去却很年轻,一头黑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髻,衣衫不整,站也没个站相,悠哉悠哉的。

    他伸出手。“不把剑给我么?”

    我站着没动。“你当真是月离?”

    “灵真没告诉你我长什么样?”他笑笑,“你把剑解下来,看看剑柄上,是不是有一道圆形的印。”

    我照做了,果然在剑柄处找到一枚刻上去的印,中间有一个“义”字,刻得极小,之前倒没发现。

    “你再看看这个。”对面从腰上拿下一块牌子,随手扔给我。

    这是块木牌,也有一道印,上写同样的“义”字。

    “恩义堂的令牌,”他说,“云鸣山上下来的玄师,人手一块,不过沈落没有,赶他下山的时候,堂主收走了。”

    这时我才放下戒心。“方才冒犯了。”我说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冒犯不冒犯的,”月离说,“你做得对,这种时候,是不该随便相信别人。”

    我把桃木剑和令牌一起交与他。月离闭起眼,握住剑身。“原来如此,”他喃喃道,“灵真是这样死的……”

    他重又睁开眼。“他……葬在哪里了?”

    “宣阳城外,”我回答,“只是,葬得有些潦草。”

    “玄师顺应万物,葬得如何倒不重要,”月离说,“他为护你而死,也算死得其所,值当。”

    “灵真说,他属于恩义堂的什么……支,”我想起来灵真生前说过的话,“那是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恩义堂三百玄师,分了十二支,”月离道,“按地支作号,他归属丑支,在我属下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你是——”

    “虚领个丑支的统帅,”月离长声说,“没什么用,平日里众人都散逸各处,无甚大事也聚不在一起,若不是堂主传书,我连灵真走了都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他说得随便,但我能觉出来,对灵真的死,他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无所谓。

    “那你又为何在此?”我又问。

    “等你啊。”月离伸了个懒腰,“我猜你离了宁安,便要往云鸣山去,特意在此地等候。想不到你迟迟不来,等得我腰酸背疼。”

    “等我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这还要问,”月离挠挠头,“你刚和沈落有过一战,眼下最熟悉他的人,只有你了。不瞒你说,虽然在山上时我和他天天打照面,但他七年前下山,之后没有一个玄师见过他,他现在是什么本事,连堂主都不清楚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去杀他么?”我眼前一亮,看来恩义堂也坐不住了,派了厉害的人过来,那岂非表明,沈落命不久矣?

    可月离接下来的话又灭杀了我的希冀。

    “杀他?”他苦笑,“七年前是可以的,但沈落如今早已远非当年,怕是三个我加起来,也未必能和他匹敌。”

    看我失望溢于言表,月离又笑了笑。“不过你别灰心,我们自有办法。”

    ……真的假的?

    “但我不知道他逃向了何处。”我老实说。

    “无妨,”月离说,“有人在找他了。”

    “谁?”

    “说了你也不认识,”月离大咧咧地挥挥手,“我在这里不只等你,也在等这个人送消息过来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居然坐下了。“一起等吧?”他招呼我,还从腰后掏出了一个葫芦,“喝一口?”

    “……这是什么?”我隐约感觉那不是我该喝的。

    “酒啊。”

    你能专心做事吗!大白天喝哪门子酒!

    我拼命摇头。九枝倒是很好奇,被我狠狠踩了一脚。

    “也是,你小孩子,不该喝这个。”月离仰头灌了一大口,眼神忽然犀利起来。

    他紧紧盯着我,示意我和九枝也坐下。“该还要等一小阵子,”他说,“趁这工夫,你在不破山是如何同沈落打交道的,和我仔细说说?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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