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？！”谢灵通体打量了他几遍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，随即又释然，打趣道：“我说你这文人气质怎么怪怪的，原来是掺了水啊！”
徐骋眉梢一挑，转头走人。
“得空单挑啊！”
徐骋潇洒摆手，谢灵看着这背影，失笑，倒还真有几分土匪样子。
过完腊八的时候，祝余晖搭了徐骋和冉礿之的马车，一同离开了云州。三个人坐在马车里有些挤，冉礿之和徐骋本来都是各坐一边的，祝余晖上车后，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冉礿之身旁。
然后他被徐骋死死盯住，搞得祝余晖差点当场把钱包拿出来给车钱。
“男女授受不清。”徐骋沉着脸，脸上没有一丝笑意。祝余晖大为惊讶，立马和冉礿之赔礼，坐到了徐骋旁边。
冉礿之倒是觉得没什么，她早就拉开了距离，看似并排坐，实际隔着还是有些距离。一路往回走，积雪渐渐多了起来，冉礿之惊叹于山川美景，和徐骋说话都没什么心思。
快到县里的时候，路过一处鲜有人走的官道，马车打滑得厉害，已经无法再乘马车，小六给马蹄套防滑棉布，慢慢牵着，他们三人则慢慢走着。
“小玉姑娘，你先前再诗会上作得文章，被大家传了出去，都说你作得很好，不像个女子，很有大家风范。”祝余晖没由来说这么一句，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之意。
专心走路的冉礿之倒是没注意到祝余晖的心思，小心翼翼地踩着路面，头也不抬道：“我明明就是女子，女子也能有大家风范，这些人忒没趣。”她本想再多说几句书生地坏话的，但旁边两个都是书生，吵起来气势上弱了些。
仔细想来，也是这些人没见识，往上数百年千年，不知出了多少潇洒超脱的女子，偏生视而不见。
“祝兄，下次你再听见有人这般说，你就让他们多读书，这般浅薄，不必做文章入科举，都是蹉跎岁月，浪费青春。”冉礿之这话也算真心告知，学海无涯苦作舟，自恃学识渊博就读书生涯的结束。
“哈哈，小玉姑娘你倒是好玩。”祝余晖笑道，冉礿之不予置否，她正专心走路呢，摔一跤可是很疼很疼的。
“若是女子能科举，必然能搏一搏那状元之名。”祝余晖声音有些落寞，这么一会儿，冉礿之和徐骋已经甩下他好些距离，祝余晖收起复杂心情，几步追了上去。
“呀呀呀呀——呀！”一阵下坡路，冉礿之直直冲了出去，徐骋都拉不住她，她不受控制的往前，徐骋一颗心高高挂起，顺着她滑倒的地方也滑了下去。
冉礿之被吓得心脏突突跳，一头扎进了路边的雪堆里，徐骋将她拉起来的时候，雪糊了她一脸。
匆匆赶来的祝余晖和小六看见冉礿之的造型，实在没忍住，小声笑起来。徐骋拉着冉礿之，也是极力压抑着自己想笑的冲动。
冉礿之不明所以，歪着头，有多余的雪落了下来。
徐骋强迫自己响起悲伤的事情，而后轻轻擦去她脸上的雪，露出一张素净又无辜的脸来。冉礿之的鼻尖和脸都冻得通红通红的，茫然的扫过祝余晖和小六，企图找到他们笑的原因。
“小玉姑娘，你这样实在太像雪人成精了。”最后还是小六好心，告知了冉礿之这个情况。
冉礿之重重叹气，徐骋以为她不开心，瞬间没了想笑的意思，急忙闭嘴。
“我也想看看雪人成精是什么样子。”冉礿之有点难过，她也好奇的。
冉礿之一说完，徐骋立刻哑然失笑，原来是这个。他将人小心扶着往回走，盯着她的脸，认真又真诚道：“玉骨冰肌，浑然天成。”
冉礿之脸瞬间爆红。她的身体之前也是个美人，但从未有人夸奖过她的美貌，大家更关注她的健康，以至于冉礿之自己对这些也没概念，今天被这么一夸，有点害羞，但是，心情太好了啊！
就像上元节时天空炸开的烟火，扑通扑通的。
走过这一段山路之后，临近县城，和祝余晖告辞之后，徐骋和冉礿之往黑风寨赶，夜幕落下的时候，马车停在黑风寨门前。
冉礿之几下蹦跶下了马车，呼啸而来的冬风让人鼻涕直流，和小六交代好一些琐事之后，两人顾不上什么形象，拔腿就往屋里跑。
门被推开，两人裹了一身风雪进了屋，抬头看清屋内情况的瞬间，徐骋的笑僵在脸上。淡淡和舒伯父行过礼之后，徐骋无视舒悦投过来的复杂眼神，自顾给冉礿之倒了两杯热茶，递给冉礿之一杯。
“徐骋，你究竟要怪我到什么时候？！”舒悦眼中含泪，不甘的大喊。
徐骋低头，轻笑出声，抬眼却是一片冰冷，“这辈子。”
徐大壮面上一紧，看向舒庆来，发现老友果然变了脸色，那笔帐任何时候翻出来都是笔烂账，本来说好不再提，舒悦这孩子……唉。
“徐骋！”舒庆来用力排了一下桌子，茶杯被震得天响，水都洒了出来。“别太过分！”
冉礿之本来在专心喝茶，却不料传来这一声巨响，吓得直接抖了一下，滚烫的茶水溢出，洒在她的手背上生疼，但现在这情况，实在不是喊疼的时机。
徐骋注意到她的手，眉头一皱，接过她手里的茶放在一边，捧起手吹了一会儿。
“我太过分？”徐骋偏头看他，孤傲厌恶的眼神让舒庆来心头一震，却不敢有丝毫表现。
“我娘给我的簪子被砸坏，却在说我过分，你不如直接怪我娘为何只留给我一个？”徐骋真的是厌恶加苦闷，他什么也没做，究竟是哪里得了舒悦的喜欢？
徐大壮心中也是不满，但舒悦毕竟救过他，他这会儿实在不好开口，只暗暗记下要慢慢断了和舒庆来的关系了。
“我不知道那是你娘的簪子……我，我也是一是心急，你原谅我好不好？”舒悦脸上泪痕遍布，但落在徐骋眼里，只有烦躁。
“不原谅。”他不想和舒悦说那么多，原不原谅根本不会影响他们之间冷淡的关系，他和舒悦本就没什么交集，他真不知道原谅这两字说出来有何意义。
不过既然舒悦要问，他当然要答，而且是诚心诚意地回答。
“你别给脸不要脸！”舒庆来也火了，他捧在手心里地宝贝女儿，哪容得了这么被侮辱。
“你的脸很值钱吗？”冉礿之本来不想参与的，但这人说话实在难听，“能换米还是换面？你女儿把徐土匪他娘留下来的遗物给砸了，还求原谅，你以为砸街边两文钱一个的碗呢！听个响儿？”
没想到冉礿之说话如此直接，把屋内几个人搞得俱是一愣。冉礿之觉得不说还好，一说她那个火气就噌噌噌往上冒，控制不住。
“还谈原谅，有什么可原谅的啊？徐土匪原先和你很熟吗？你们不过是从君子之交淡如水变成了知道名字的陌生人，有什么区别吗？”
“果然是乞丐出身，没见识也就算了，还没家教！”舒庆来憋了许久，实在无法反驳，只好找别的方面攻击。
可是，冉礿之从头就不是个乞丐，她要是没家教每见识，在坐所有人都该回炉重造。
冉礿之淡淡一笑，本来她还不屑再争，谁知这人说完徐土匪说她，说完她还要说她爹，是可忍熟不可忍！
“上料不正下梁歪，得了便宜还卖乖。”冉礿之晃眼一扫，看舒家父女的眼皮都成了半掀，“你的出身不过一介镖人，见识无非就是走南闯北那些说烂了的见闻，家教一词放你们身上就是无中生有。”
冉礿之莲步轻移，缓缓坐在椅子之上，“至于你女儿，放在京中，给人做丫鬟都不够格。”这句没有一点儿夸张成分，她哪个丫鬟不比舒悦识大体。
“你！”舒庆来捂住胸口，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冉礿之毫不在意舒庆来的指摘，她低头莞尔一笑，随即抬眼对上舒悦的眼睛，唇边笑意不变，毫无情绪的眸子落在舒悦眼里是轻慢和倨傲。
眼见冉礿之占了便宜，徐大壮立马跳出来劝解，将舒庆来和舒悦二人带了出去。确定人走远之后，冉礿之瞬间变了样子，从座位上起身，蹦跶着到徐骋面前邀功。
“怎么样，解气吧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徐骋轻轻点她的脑门，嘴上笑着，眼睛却是哀色。“今晚早点休息，你在这儿吃些点心，不够就去厨房找，我有些累，先回去。”
这一路以来，他本就劳累，到了之后又是一番大动肝火，他想闭眼休息，什么也不想。小簪子给他帮忙，他真的很高兴，可又怕会激怒极端的舒悦，舒悦一向闷声做大事，他可能无法接受第二次再失去她。
“下次不要理舒悦了，我担心她报复你。”徐骋去而折返。
“不怕！”冉礿之冲上去，脸上笑容明媚，“我不喜欢她给你施加道德压力，我们一起走吧，厨房远，我怕黑。”
“行。”
黑夜之中，徐骋看不清冉礿之的细微表情，但不可忽视的是她亮晶晶的眼睛和明媚的笑，像一束光，照亮了这个黑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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